天下本无事26（连载）2012.9.8
来源：端阳史志馆 作者：sheguogang 点击：734
天下本无事26（连载）
还真别说，我虽然“贵”为白领，但骨子里有种不能与人言说的自卑感。我总觉得，哪怕在城里再活上几辈子，一股浓浓的红薯味已经深深地渗透到每个细胞，用最昂贵的洗发精和沐浴露都无法去掉，就是当了多年的科级干部还是如此。
在我自卑感形成的过程中，老婆和她的小市民父母应当负很大的责任。参加工作不久，单位的同事跟我做介绍，说是一个不错的城里姑娘要在税务系统找个大学毕业生。我和她第一次见面，感觉都还不错。大约半年后，她要带我见父母。我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我之所以犹豫，还不因为自己的老家在农村，怕人家嫌我土气。我为了不显得寒酸，用两个月的工资买了一大堆烟啊酒啊滋补品啊水果等等礼品孝敬老人家。在客厅坐定后，她父亲不咸不淡地问了句：“税务局小刘是吧。”，不等我回答和微笑完毕，他就像痔疮发作一样起身匆匆离去。她母亲首先还虚情假意地问寒问暖，紧接着，就开始了对“犯人”的审查。她从我爸爸妈妈种了几亩田喂了几头猪几只鸡开始问起，一直问到我有多少乡下亲戚以及每个月是不是寄钱回家。她还“偶然”提到了年轻时到我老家所在的县城出差时接待人员跟她讲话一句都没听懂，最后，还是双方用纸和笔才完成了交流。她故意问我：“越是落后的地方话越难听懂是不是啊小伙子。”完了，她还莫名其妙地背诵了一句毛主席语录：“严重的问题在于教育农民。”这种时候我当然只有丧失了原则拼命点头的份儿。大丈夫能屈能伸，堂堂韩信都可以忍受胯下之辱，我为了得到她的掌上明珠，这点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大约是我耐着性子装出的纯真状打动了他们，加之女儿长得实在不怎么样，要嫁个有权有势的城里人确实有困难，最终同意了我向她女儿求婚的请求。
但是，我对这两个老家伙一直耿耿于怀。他们不就是在邮电局混了大半辈子的小职员吗？我再没有出息，毕竟是堂堂正正的本科毕业生，难道就因为出生在农村就应当受如此的屈辱？
最恼火的还是老婆，她不折不扣地继承了父母亲的市侩嘴脸。我的口味比较重，她喜欢清淡，我有次征求她的意见：“菜是不是可以稍微咸一点，油多放一点？”遇到贤惠的妻子，肯定会解释说吃清淡点的菜对身体有好处，可是她不但不和蔼可亲地解释，反而上纲上线说乡下人就是吃得不卫生（这与卫生不卫生实在无关）。我的火气忽地一下窜了上来，说，没有农民种地，你吃什么？你猜她怎么回答，她说，中国的农民要是不种地了，到外国进口粮食就是。我一想到像我父母一样终年劳累的农民养活了无数的城里人居然得到这样的回报，就口不择言地说，农民不种地？你连屎都吃不到。她不依不饶，说我讲话粗野。我也不讲客气，一个嘴巴甩过去（不过被她躲过去了），然后冲到街上独自吃了一顿，并且喝得大醉，在办公室的桌子上将就了一晚。
除了不该伸手打人外，我始终认为，我在那次夫妻吵嘴中并没有做错什么。然而，事情虽然过去了许久，却留下了可怕的后遗症。我第一次到她家虽然受到岳母的精神折磨但对“出身”问题并没什么太多的想法，而这次吵嘴却不可思议地强化了我的“乡下人意识”。从此，我哪怕穿的是名牌西服，洒的是法国香水，刁的是高级香烟、讲的是普通话，仍然摆脱不掉莫名其妙的心理阴影，被浓浓的自卑感牢牢地锁定，简直动弹不得。尤其是，我一想起儿子身上也有我身上的乡巴佬血统，就禁不住忧心忡忡。看来，他唯一的出路是早点留学国外，并且找个高鼻子蓝眼睛做老婆。到时候，洋面包的味儿盖住红薯的泥巴气应该问题不大吧。
2011-09-24
发布时间：2012/9/8 【打印此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