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本无事48（连载）

     我对农村印象最深的是，儿时在晒谷坪乘凉，此起彼伏的蛙声渐渐汇合成万众一心的青蛙号子。蛙们在田间地头不遗余力地把快乐的吼声送到天上，星星被震得微微发颤。那时候的生态环境多好，山也清水也秀，大自然蕴藏着勃勃生机。中学语文老师讲授辛弃疾的《夜行黄沙道中》谈到“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时陶醉的模样我还记忆犹新。生物老师介绍说，青蛙是人类的好朋友，专吃害虫，是粮食丰收的大功臣，我们要保护它。我喜爱青蛙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天生喜欢绿色，毫无理由的喜欢。我发誓不吃青蛙的作文得到老师的充分肯定。

    我在城里生活多年，只能从电视里偶尔看到青蛙活泼的身影，夏天回老家再也听不到当年从田间地头传来的震耳欲聋的蛙鸣了。父亲告诉我，化肥和农药再加上人们的捕捉，青蛙已经所剩无几。什么野兔啊野猪啊跟青蛙的命运差不多。我好恨那些动物杀手，尤其恨捉青蛙的人。有天吃饭时儿子说，爸爸，今天我在菜市场看到一个人杀青蛙，把皮剥掉了腿还一动一动的，青蛙一定好疼吧。我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告诉他，有益的事情要从自己做起，我保证咱们家不买青蛙，你呢在任何时候都不要吃青蛙。孩子很懂事，点点头。

    昨晚又是饭局。等待上菜的时候，杨老板对我献媚说，刘科，今天预约了一道特色菜。我说，啥特色菜啊，这个我见得多了，昨天泥鳅煮丝瓜是特色，今天泥鳅煮南瓜是特色，明天呢，说不定泥鳅煮冬瓜也是特色。他哈哈大笑，说，瞧您说的，这道菜名气好大的，有些美食爱好者专门从外地开车来吃呢。正说着，菜来了，一大盆青蛙端上了桌子。红辣椒、大蒜、生姜等等佐料簇拥着肥肥的蛙肉，一股浓浓的香气扑鼻而来。小姐把酒杯斟得满满的，杨老板带头喝了一大口，用筷子指着青蛙说，诸位一道尝尝鲜，接着，夹住一条肥腿大嚼起来。望着眼前的美味佳肴，我忽然想起了辛弃疾的词和生物老师对青蛙捕捉害虫的介绍，还想起了自己对儿子不要吃青蛙的嘱咐。杨老板看我不动筷子，感到有些奇怪，说，刘科啊，冷了味道就不好了。他将一只硕大的青蛙送进了我的饭碗。我真的有些左右为难，一动筷子，就违背了曾经的承诺，不吃呢，拂了主人的好意。杨老板很聪明，他猜到了我不吃青蛙的原因，于是做工作说，青蛙要是活的，你还可以拿去放生，现在这样子，转生也要等来世了，对不对啊刘科。他其实还有句话没说出口，那就是，你不吃，别人照样会吃个精光。平心而论，老杨说的并非没有一点道理，保护青蛙应当从源头开始，现在这个样子了怎么去保护啊。犹豫中我吃了一块，恩，不错，到底是特色菜。有了第一口，第二口就顺理成章了。那一餐吃得满面红光，吃得心花怒放，我甚至希望下一餐还有机会来这里一饱口福。

    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我言不由衷地大嚼青蛙与“君子远庖厨”有异曲同工之妙，它们拥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虚伪。

2011-10-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