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本无事55 2013.6.14
来源：端阳史志馆 作者：sheguogang 点击：638
天下本无事55
刘月对我说，刘科，这不是搞笑吗？局里要求星期五下午所有的科室一律关板子，全体干部职工到对口贫困户慰问。我说这有什么，现在有些特困户还在温饱线上挣扎，帮帮也是应该的。她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帮困就帮困，不必兴师动众，搞运动一样。不知道你是不是算过账，所有公务员半天的工资加上汽车的费用再加上客户扑空的损失总共要多少钱？还不如把这些钱直接给他们得了。我说，不是单纯几个钱的问题，关系到政府的形象，这是政治，懂吗？我问她懂不懂，我自己其实未必懂。
我们科室帮扶对象中有一家最可怜，男人到了淋巴癌晚期，看样子活不了几个月，女的早些年患了重度精神分裂症，一天到晚不归屋，在外流浪，孩子还不到十岁。我们到了他家，男的很感激，我正要把两瓶金龙鱼和50斤大米放到他堂屋的地上，一个声音忽然说，慢点慢点。我转背一瞧，一个记者模样的人从肩膀上取下照相机，对我说，我是晚报记者，请配合一下。我说怎么配合？他说，你要慢慢的把扶贫物资放到对方手里。我只好照办。可惜我这人天生不会表演，送米的动作不是快了就是慢了，快慢得当了，记者先生又说我的面部表情过于严肃，没有对贫困户体现出春天般的温暖。足足折腾了好几分钟，他才勉强认可。几十斤东西搬来搬去，我的腰都搞酸了，估计对方比我更累，不是这样搞说不定还可以多活几天。记者走了，我对刘月说，简直是活受罪。她说，值得值得，明天你的光辉形象一上报，全市人民都知道税务局有一个菩萨心肠的刘科长在帮困扶贫，这种宣传效果有钱人想买都买不到呢。我明知她是在讽刺我，一时又找不到恰当的话还击，只好保持沉默。
接下来就是帮助社区扫街了。人们拿着扫帚一字排开，排山倒海般向前推进，有点鬼子进村的味道。地上其实很干净，除了几个烟头，根本用不着这么多人白白地浪费时间。不过我想，动动身子骨对身体至少没坏处。似乎有了默契，我和刘月渐渐落在了队伍后头。我对刘月说，我说刘妹子，你看了特困户的生活状态有什么想法？她说，想法倒是有，我要是沦落到了那个样子，还不如去死。我说，真的是那样子，你绝对舍不得死。她说理由呢？我当然不能露骨地挑逗，只好换了一个话题说，我们都来讲个亲身体验过的饥饿的故事好不好。她说好啊。接着又说，不过我好像没尝过饿的滋味。我说，你再仔细回忆回忆。她说想起来了，16岁那年，不知道为什么，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身体就像充气娃娃一样膨胀，腰子粗得像水桶，一张胖乎乎的圆脸和十五的月亮差不多。我很着急，生怕这样下去会找不到对象。要好的姐妹建议我节食，我就蠢里蠢气饿了三天。水是喝了的，水果也没断过，还是饿得肚子咕咕作响，酸水只往外冒。姐妹陪我上街吃麦当劳，你猜怎么着，饿过了头，吃了几口就全吐了。我说，我也讲个饥饿的故事。那时我还小，有一年家里青黄不接，每餐除了红薯就是南瓜，我实在熬不下去了，就偷偷地到邻舍的鸡窝里拿了两只鸡蛋，人小，不知道怎么弄熟，就生吃了。刘月以为我是在编故事，说，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骗我干什么？鸡蛋能生吃？那股腥味闻了都要作呕。她没经历过农村的艰苦生活，自然无法理解。我只好说，信不信由你。不过你是“被饥饿”，我呢，是货真价实的饿肚子，你肯定没听我们村里的老辈子说过，做狗都要做条有饱饭吃的城里狗。
我们便走边聊，不多久，前方的大部队往回撤，任务已经轻松完成。我对刘月说，要是每天就这样扫扫地工资奖金照发，我还真不想回机关呢。她说，我也是。我本来想开玩笑说，那就夫妻双双来扫街，但又担心她变脸，就忍住了没开口。
2011-11-3
发布时间：2013/6/14 【打印此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