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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声送来的回忆

来源:端阳史志馆   作者:sheguogang   点击:1277

 
笛声送来的回忆
 
湘潭市教科院 周约维
 
   我只要不出差,晚饭后与妻子到雨湖边散步几乎成了每天必做的功课。那是闲庭信步的好地方——依依垂柳赏心悦目、阵阵花香沁人心脾。我是50好几奔60的人了,湖畔走几圈,既可瘦瘦身,精神也舒畅。
    有天傍晚,我们用悠闲的步子丈量着湖边的小道,天南地北地闲聊起听到的逸闻趣事,忽然,《扬鞭催马送粮忙》的旋律随微风轻轻地从对岸飘过来,使我产生了几分莫名的感动。现在,音乐的殿堂几乎是西洋乐器的天下,笛子、二胡、琵琶等等民族乐器的身影只能在电视台的节目里偶尔见到了。好久没有听到过如此美妙的笛声了,旋律又是这样的熟悉,我禁不住跟着它的节拍哼了起来,步子也渐渐放慢了。妻子问我:“怎么了?”我拉着她在路旁的石凳上坐下来,邀她一道欣赏那欢快地跳跃着的音符。
梦幻般的笛声给我送来刻骨铭心的回忆。
   1969年,我们作为湘潭市较早下乡的知识青年来到茶陵插队落户,茶陵属湘东老区,十分贫穷落后。就知青而言,物质生活的困乏倒在其次,最难受的还是生活的字典中文学、音乐、美术等高雅艺术消失殆尽。在日复一日的艰苦劳作中,我们的神经渐渐地变得麻木起来。
    不过也有例外,知青收工回来后,只要是唐同学吹起了笛子,连饭都顾不上做,先要坐下来静静地欣赏那妙不可言的笛声。他在音乐方面是可遇不可求的奇才,文革“大串联”时只有14岁,在杭州的一次红卫兵集会上,他演奏的几支笛子独奏曲在观众中引起了极大的轰动。他的上下嘴唇中间各有一条细细的缝,胸中的气息沿着细缝徐徐吹进竹笛的圆孔里,加之气脉特别长,笛声因此格外饱满,无论是从近处听还是从远处听,音量似乎都差不多。吹奏笛子的技巧中最难的是“三吐”,他居然可以一口气清楚而快速地吐出成百个音符来。
    唐同学很快就拥有了包括我在内的一批“粉丝”甚至“钢丝”。我们只要白天出工不是太累,收工后,就会掏出竹笛虚心地向他学习。他看到这偏僻的乡村里居然还有如此众多的追星族,当然很高兴,尽其所能地教。“报酬”呢?只要送几盒烟就行。几个月下来,我们在农活方面的长进虽然不大,吹奏笛子的技巧倒是掌握了不少。在苦难的岁月中,虽然带着镣铐跳舞,倒也能享受到几丝苦涩中的甘甜。
    我们每年都要从茶陵乡下回湘潭探亲,有时会不约而同地来到夏夜的雨湖,一边乘凉,一边吹笛子,笛声轻轻地划破了雨湖夜晚上空的宁静,《红色娘子军》、《陕北道情》《扬鞭催马送粮忙》等引起了不少路人的驻足聆听。当时全国人民都是生活在精神的沙漠里,能够欣赏到如此动听的音乐,自然会感到是莫大的幸运。风头最劲的自然是浑身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唐同学。他习惯性地带着一顶军帽,半眯着眼睛吹奏着那神奇的曲调,醉了自己,更醉了别人。笛声中,他成了雨湖边一道独特的风景。我们很珍爱这难得的时光,直到深夜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唐同学有文艺特长,本来是第一批招工对象,可是在录取的关键时刻有知青举报他“收听敌台广播”,招工通知随即被大队书记死死地卡住了。唐确实有一台收音机,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收听过外国的电台,不过可不是为了“投敌叛国”,而是因为听腻了样板戏,想换换口味,从外国音乐里吸收点营养,这在今天看来是挺正常不过的事情,在当时却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案件”。好在他出身于工人家庭,大队后来也没怎么从政治的高度进行追究了。随着知青返城速度的加快,剩下的人越来越少,他的心情越来越差,于是破罐子破摔,短短几年里,那英姿勃发的吹笛少年变成了终日与酒精为伍走路东倒西歪的醉汉。他下乡六年后招工回城,从事的职业又与他喜爱的音乐相去甚远,于是,在怀才不遇的牢骚中再次沉沦下去。酗酒使他的肝脏受到极大的损害,最终死于肝腹水。在他的追悼会上,我默默地想,他如果有今天的孩子那样优良的学习条件,经过努力,成为国家级的笛子演奏家并不是不可能的。悲剧的制造者一半是时代,另一半呢?应当是他本人吧,因为,毕竟有许许多多的知青不甘沉沦锐意进取,在艰难的跋涉中坚守着不变的信念,时机一到,就迅速地融入到改革开放的春天里去了。
    从茶陵返城一晃就是30多年了,蹉跎岁月给我留下永远难以忘怀的记忆,其中就包括了常常缭绕在梦里的悠扬笛声——它穿过悠悠岁月,越过重重山峦,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地向我飘来……
    当年的笛友们,你们现在活得还好吧。
 
 

发布时间:2008/10/11 【打印此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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