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名词的另类解释31 2012年1月8日
来源:端阳史志馆 作者:sheguogang 点击:708
电脑名词的另类解释31
乱 码

虱子退休后无所事事,无聊地躺在日子里熬着。精神一空虚,就无端地生出惶惶不可终日的感觉。他眼巴巴地盼望太阳早点滚下地平线,以便蒙头睡大觉。虱子对幸福的理解其实很简单:脑袋一挨枕头,便进入甜蜜的梦乡,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都统统站开。最多是半夜起来“哗哗哗”地撒泡尿,紧接着又沉沉睡去。眼睛一睁,天已大亮。然而,固执的太阳连卡扎菲那样的独裁者都不放在眼里,当然不会满足虱子要它提前下班的愿望了。它沿着亘古不变的路线慢吞吞地挪动着脚步,一边走,一边不负责任地往大地播撒炎热。虱子只得摇着扇子,端着紫砂壶走家串户消磨时光。
虱子这辈子最大的遗憾是只有高中学历,最不甘心的是当了一辈子修理工,最恨的是文化大革命。他只要逮住机会,也不管别人爱不爱听,喝口茶水清清嗓子后像老太婆一样唠叨不已:“知道不,我读中学的时候,学习成绩还是蛮不错的。班主任朱老师是北师大毕业的高材生。‘文革’前北师大的质量真是没说的,毕业生很抢手,还没出校门,就被大学要走了,省重点高中想引进,简直像做梦。朱老师还是校长守在省教育厅磨破嘴皮才要到手的。他的教学水平真是下不得地,上数学课在黑板上随手画的圆圈就像用圆规划出来的一样,比月亮还圆。哪像现在的老师,基本功差劲得很,几个字写得像鸡爪,普通话比广东人讲的还难听。”按他说话的程序,接下来,肯定是回顾自己昔日的辉煌:“我的学习成绩在班上出类拔了萃,考试要是低于90分,回去爸爸要打人的。要不是他妈的“文革”,我至少考上了武汉大学,清华、北大也说不定呢。唉唉,我半辈子都耗费在倒了血霉的毛巾厂,一点工资只是勉强糊住嘴巴子。要是有大学文凭,多少也得混个白领吧,至少不像现在这样窝囊吧,退了休每个月还可以拿几千块吧,啧啧,那就根本不用想事了。”
当他在我们面前眉飞色舞地提及当年的好汉之勇时,我一律保持沉默。我和虱子是同学,对他学习成绩比较了解。要说他全是吹牛吧,也不见得,他当年在班上的成绩基本上能保持在前10名,要说是事实吧,又参了较多的水分。总之,他既不是落后学生也不属于学习尖子。至于他在恢复高考后有没有考大学,我就不大清楚了。但不管怎样,他至少有参加高考的权利,我有几次话到了嘴边,又缩了回去。我本想问他,所有的同学都经历过失学的痛苦,为什么有人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大学呢?刘美荣上了北京外国语学院,朱力上了南京大学数学系,最牛的周少平83年成为了美国加州大学的研究生,现在是国际物理界的知名人士,入围过诺贝尔奖。没有参加高考的同学,经过刻苦自学,不少人成了单位独当一面的栋梁之材,更不要说著名的“知青文学”作家赵奇了。我之所以保持沉默,首先,他是死要面子的人,跟这种人说话,一定要注意给他留点情面。其次,我的修养不够,听不得别人吹牛皮,一听就头皮发麻,担心一旦开了口,把握不好分寸。再其次,就是生怕他找我作证;“老周啊你是我同学,我的事你都知道。我讲的不假吧。”我实在不愿昧着良心说“是”,也不想得罪老同学。他只要罗里巴罗唆开始讲述他自己的故事,我就找个借口主动回避,站在门外一边抽烟,一边想别的事情。
有一次我问莴笋,虱子的意思似乎是没参加过高考,是这样吗?莴笋说,你信他的!他接着说:
“虱子这个人,怎么说呢?他读书时的学习成绩,你也是了解的。反正是不在人前,也不在人后,我不多说了。要说的,是他参加“文革”的一些事情。你出身不好,当不了红卫兵,不准参加运动。虱子就不同了,父亲是淮海战役中解放军的营长,多次立功受奖,解放后从北方转业到了我们这座城市,属于南下干部。文革初期,我们是同一个造反组织的。他仗着出身过硬,运动中比谁都积极,每天挎着一把手枪晃来晃去,神气得不得了。还记得教我们外语的容老师吧,他是解放前从美国回来的,水平很高。他认为虱子是革命后代,必须重点培养,于是,花了很多业余时间帮他补课。虱子原来的外语也就一般般,在荣老师的帮助下,成绩很快上去了,还成了班上的外语课代表。谁也没料到,虱子这个无情无义的畜生当了造反派小头目以后,找到的第一个斗争目标就是荣老师。他编造事实,硬说荣老师收听“美国之音”,不但自己听,还要求他也听,说这是学习外语的捷径。那时候,收听敌台可是要判刑的。一天晚上,他带着一帮人把老师一索子捆到塘边,逼他交代,自己是美国中央情报局派来的特务,追问电台藏到哪里。老师死活不肯承认。虱子就掏出枪对着天上连开三枪,这叫假枪毙。老师吓得滚到了水里。好在水不深,他自己爬了上来。荣老师从此患了严重的神经衰弱症。”
“无论虱子在文革中是如何顽强地表现自己,1968年底,还是下放到了农村。凭借革命干部家庭出身这块招牌,这小子在农村只干半年就离开了。那时候工人吃香,是领导阶级。他主动要求到毛巾厂当工人。”
“你问我,他考没考过大学,据我所知,考过一次的,但没有被录取。说起来,还有一个笑话。”
“不记得是恢复高考后的第几年,他报考外语学院,白天要上班,就挤出晚上的时间捧着几本旧教材拼命地背单词。当时学习条件不好,连录音机都没有,优秀的外语老师简直是凤毛麟角。虱子有一些知识弄不懂,请教又找不到人,就想起了荣老师。不过,一想到当年对老师的迫害,又感到没脸去见他。无奈之中,只好找我帮忙。有天,我陪着他提着香烟、水果到荣家。一进屋,老师就认出了我们。荣老师的肚量真是没说的,他不但不计前嫌,还满口答应辅导这个昔日差点要了他老命的学生。仅仅三个月,虱子的外语水平便不可同日而语了,尤其是口语,老师说他是比较标准的纽约口音。还鼓励他说,不出意外的话,考上重点本科估计不会有问题。”
“上帝真会捉弄人。虱子考上大学几乎成定局的时候,考试中偏偏出了大漏子,这漏子甚至决定了他今后的人生走向。”
“他拿到外语试卷一瞧,彻底放了心,因为许多题目与荣老师教过的相类似。他十分熟练地答题。选择题分数比重占得比较大,他只用了不到10分钟就做完了。他交卷的时候,其他人还没有完成一半。他很得意,心想,其他科目也考得不错,剩下的试题就是如何填报志愿了。北大竞争太激烈,可能有点难,北外?对,北外最合适。他于是填报了北京外国语学院。在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日子里,他连班都懒得上,整日做着大学毕业后当外交官的美梦。左盼右盼,不料,盼到的消息是名落孙山。虱子打死都不相信会是一个这样的结局,于是又是打报告又是找熟人,要求查试卷。省招生办经过研究,还是勉强同意了。他拿着外语试卷一瞧,顿时傻了眼。你猜怎么着?原来,他填写选择题的英文字母代号时,把顺序搞错了,比如说,第一个答案应当填在第一格,他却填在了第二格,第二个答案填在了第三格,以此类推,全都错了位。为什么会出现如此古怪的现象呢?是因为他是在草稿纸上做的答案,没誊写到相应的位置,做完了又不去检查。结果,外语成绩不及格,总分比专科的最低分数控制线低了三分。你问我他为什么不继续考?他第二年成了家,老婆生怕他当了大学生会甩了她,死活不同意他报考,把他所有的复习资料偷偷卖给了收废品的。当然,主要原因还是,80年代企业效益好,工人的奖金比教授都高,福利也不错,夏天发冰棒,冬天发木炭。虱子为了眼前那点物质利益,加之生了个儿子,经济负担重了,也就懒得复习了。当然,遗憾肯定是有的。荣老师的追悼会他参加了,哭得很伤心。我估计,一半是哭老师,一半是哭自己。”
莴笋的口才真好,说了那么久,水都不要喝一口,要不是内急,估计还会滔滔不绝地讲下去。在他悠长的叙述中,我印象最深的,莫过于虱子当年参加外语考试时出现的离奇失误。我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不拜菩萨,听了虱子的故事,对自己的信仰居然产生了几分怀疑。他的不幸究竟是“因果报应”还是上帝在冥冥中给他的惩罚?可能是兼而有之吧。
我竟有了一丝莫名的伤感。以后只要想起虱子日益苍老的身影,眼前就情不自禁地晃动着他的外语答案中那一列稀里糊涂的乱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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